作者:李澤治
我、周芬娜和林三哥(右)
今年元宵節當天,收到來自美國的一封郵件,寄件人是十六年沒有連絡的周芬娜。她在信件中寫道:自從我雜誌停辦去了大陸,她就完全失去了我的訊息。最近偶然間看到我部落格中一篇「頂上魚翅」的文章特別提起她,她才試著發封信來和我接觸。
收到這封天外的來信,我心裡非常高興,第一時間回了一封郵件,我們就這樣連繫上了。周芬娜是我辦《吃在中國》雜誌時期的特約供稿人,也是我最欣賞、敬重的一位女作家。我們從第一次投稿起算相識正好二十年,卻僅僅見過一次面。那次是一九九七年她從美國回台探親,順道來雜誌社拜訪。為了款待遠道而來的文友,我特別請她去頂上吃了一頓魚翅。不久之後我雜誌停辦,遠走他鄉,和從前的舊關係幾乎全部斷了線。直到去年開啓部落格,發表「頂上魚翅」一文,才提到和周芬娜在這裡一起吃過飯這件事。沒料到遠在美國加州的周芬娜看到文章會發信來問候我,讓我們中斷了十六年的線頭又能重新接上。
從前辦《吃在中國》的時候,我採用過很多文壇新手的稿件,並儘量花心思去潤飾他們的作品,讓他們文章吻合雜誌刊載和未來出書的需求。台灣有許多美食作家,美食寫作的生涯都是從《吃在中國》開始的。但是當他們成了名,有了自己的天地之後,出書時都絶口不提和我之間的淵源;當中只有周芬娜是唯一的例外。我從不認為辦雜誌的人固定採用投稿作者的稿件可以算是一種提攜,但寫作者成名之後刻意抹去某段淵源卻是一種小家子氣的表現。從隱微處觀察人品,周芬娜的念舊與大度便格外顯得高貴。因此在「頂上魚翅」這篇文章裡,我提到以後若有機緣再和周芬娜相見,我還要請她吃頂上魚翅,見一次便請一次。
自從重新連繫上,我們互通了好幾封郵件。最後一封周芬娜提到四月底她和先生會回台探親,如果我有空的話,她希望和我踫個面好好聊一聊。四月我和慧芬有個南京、青島的既定行程,而且很不巧的正好和她們回台的時間相碰。經過一喬再喬,才喬出我們回台的第二天、她們離台的前一天,也就是四月二十四日的中午見面。見面的地點,我說唯一的選擇就是頂上魚翅。因為我文章中已經寫了下次見面還要請她吃頂上魚翅,而且見一次就請一次,我絶不能食言。
二十四日當天,我們終於在頂上見到面了。我點了兩客砂鍋魚翅,一盤炒五花肉,一盤炒銀芽,配上兩碗米飯,周芬娜吃得相當開心。我們聊了聊彼此的近況和她新出的一些書,就像一直互相通著音問的一對老朋友那樣。從十二點坐到兩點多,就在我起身要去櫃台買單的時候,我「頂上魚翅」文章中談到的另一位主角頂上的創辦人林三哥,正好從外面走了進來。三哥見到我非常高興,拉著我的手回到座位又重新坐了下來。當他問到為什麼今天會約朋友來吃飯時,我把那篇文章的內容簡單描述了一下。三哥聽了直說:「做人言而有信,真是好樣的!今天你不用付錢,我來請客好了」。我說什麼也不同意,站起來就要往櫃台衝,但三哥死死拉住我的手,還交待櫃台小姐絶對不許收我的信用卡。最後還是他說:「你不是承諾見一次就要請一次嗎?以後機會多的是,這一回就別和我囉嗦了」,我才放棄硬要結帳的打算。
當天「頂上魚翅」這篇文章的作者,和文中特別提到的兩位主角,就這麼巧合的坐在一起聊了一個小時。周芬娜我失聯了十六年,與林三哥緣慳一面的時間比這還要更久一些,他們突然同時岀現在我眼前,真令我有人生如夢之感。我們常把意外中的意外、巧合中的巧合稱做是一種「奇遇」;倘使這還不算奇遇,我就不知道什麼才叫奇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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